范仲淹民本思想新探
杨国宜
(安徽师范大学历史系)
提要:本文主要利用范公《文集》中的资料,对他的民本思想从民的范围、民的重要性、民的境遇、忧民意识、治国安民、民为邦本、了解民情、政顺民心、上达民情、关注民生、兴利除弊、民安其业等方面,作了较为全面的论述。
范国强先生主编的《范仲淹研究文集》,煌煌四巨册,十六开本,近2000页。收入了近八十年来有关范仲淹研究的重要论文二百九十余篇,字数超过三百万,内容很广,水平很高。不少论文颇多精辟之见,对弘扬范仲淹文化精神,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大有裨益。但从中也可看到,范仲淹研究还存在不少薄弱环节,某些领域的论述不够,需要继续研究向纵深发展。例如,直接从民本思想角度论述的文章就很缺乏,引用的资料和论述方法,也少有与时俱进的新鲜感。因此,本文试图使用电脑、从《范文正公集》中搜罗资料,对范仲淹的民本思想进行探索,看看能不能获得某些新的认识,请予批评指正。
范仲淹是否具有民本思想,这对中国历史上饱受儒家思想熏陶的知识分子来说,似乎是不成问题的问题。只需从他的言论中找几句“民为邦本,本固邦宁”[1]卷2的老话,从他的行为中找几件关心民众的好事,就可交出答案了。但真要说得更加具体一些,拿出具体数据来,令人肃然起敬,达成共识,恐怕就不那么简单,需要作更多的研究才行了。
我们从“四部丛刊”本的《范文正公集》中,查到的“民”字,凡695见,不可谓不多,直接间接地表明了范仲淹对“民”的关注。下面我们将在适当部位引用其中的某些具体内容,论证范仲淹的民本思想究竟如何?
四民、六民
“民”,我们今天习惯把它与“人”联系起来,统称“人民”,似乎其间没有多大区别,民既是人,人也是民。然而在长达数千年的君主制度时期,民却主要是指平民百姓,它与处于统治地位的皇室、贵族和官吏,是很不相同的。
在范仲淹的笔下,多次提到的“民”,有所谓“四民”,即士农工商四种人,是按“职业”划分,自古有之的。士,是指读书求学的知识分子,在未取得官职以前,仍然与农民、工匠、商民一样,属于普通百姓。范仲淹为它们写了《四民诗》,[2]卷1可以概见其境遇和地位。扩而大之,又有所谓“六民”,范仲淹说:“古者四民,秦汉之下兵及缁黄,共六民矣。”[2]卷8其实,六民也还不全,范仲淹的笔下还提到了盐民、渔民、猎民、边民,以及属于少数民族的番民等等,都给我们的研究提供了很有价值的线索。
君以民为体(民的重要性)
国无民不立,这个道理是不难理解的。东汉时冯衍写了一首《车铭》诗:“乘车必护轮,治国必爱民,车无轮安处,国无民谁与”。[3]卷13形象地说明了民的重要性。
范仲淹则近取身体为比喻,写了一篇《君以民为体赋》,以“君育黎庻,如彼身体”作中心,多方面论证了君与民的关系,主要内容引录如下:“圣人居域中之大,为天下之君,育黎庻而是切,喻肌体而可分。正四民而似正四肢,毎防怠堕;调百姓而如调百脉,何患纠纷。爱民则因其根本,为体则厚其养育。谓民之爱也,莫先乎四体;谓国之保也,莫大乎群黎。观其可设,犹指掌以何疑,视之如伤,岂髪肤而敢毁,大哉一人养民,四海咸宾,求瘼而膏肓曷有,采善而股肱必臻,每视民而如子,复使臣而以礼,故能以六合而为家,齐万物于一体。”[2]别集2因为民是身体的部分,密不可分,所以要爱,要养,要视之如子,不能稍有怠堕,更不能稍有毁伤。
赵鹏飞在《春秋经筌》中,明确指出“人君所以立于民上者,以民为本,臣辅之而已,用舍黜陟惟君之欲,而民之心则不可一日而离,无臣不害为国,无民何以为君,故君人者必有结于民心,以为邦本也。”[4]卷14
民的境遇
民的地位,虽然自古以来就很推崇“民为邦本”,但在实际社会生活中的境遇,却是很成问题。范仲淹写了一组《四民诗》,集中反映了这方面的实况:
士民,为四民之首,是知识分子,他们虽然“十年寒窗无人问”,但很可能“一载成名天下知”,当上“治民”的父母官,在人前人后很风光。可是宋时,“士人家鲜不穷窘,男不得婚,女不得嫁,丧不得葬者,比比有之,”家境清贫的很不少。他们的素质本来应该很高,但在实际生活中却因种种原因,很难尽如人意,出现了不少问题。“前王诏多士,咸以德为先,道从仁义广,名由忠孝全,美禄报尔功,好爵縻尔贤,黜陟金鉴下,昭昭媸与妍,此道日以踈,善恶何茫然。”“学者忽其本,仕者浮于职,节义为空言,功名思苟得。”[2]卷1士风败坏到了亟需整顿的地步。
农民,是古代社会经济中主要的劳动生产者, 人们常说“农不出则乏食”,可见其重要,理应受到统治者的重视和关注。可是宋朝农民的境遇,却非常艰难。“制度非唐虞,赋敛由呼吸,伤哉田桑人,常悲大弦急,一夫耕几垄,游堕如云集。一蚕吐几丝,罗绮如山入,太平不自存,凶荒亦何及,神农与后稷,有灵应为泣。”[2]卷1日子很不好过。
工匠,古代社会虽然是自然经济,但农业与手工业的分工还是缺少不了的,“工不出则乏其事”说的就是这个道理。人民的日常生活既然离不开工匠,工匠最主要的就应该为众多百姓的日常生活服务。可是,宋朝的工匠却迫于官府的压力,去为少数人的奢侈生活服务。以致“竭我百家产,崇尔一室居,四海竞如此,金碧照万里,茅茨帝者荣,今为庶人耻,宜哉老成言,欲攦般输指。”[2]卷1不仅自己的生产和生活受到限制,而且遭到众人的指责,真有说不出辛酸。
商民,商业在人们经济生活中也属必需,“商不出则三宝绝”,其地位自然十分重要,“甞闻商者云,转货頼斯民,远近日中合,有无天下均。上以利吾国。下以藩吾身。”可是实际生活中,商民不仅没有受到应有的重视,而且遭到误解,把社会腐败、游手好闲、弄虚作假、贫富分化等一切罪名,都加到商民头上,因而受到歧视,“经界变阡陌,吾商苦悲辛,四民无常籍,茫茫伪与真。游者窃吾利,堕者乱吾伦 ,淳源一以荡,颓波浩无津。可堪贵与富,侈态日日新,万里奉绮罗,九陌资埃尘。穷山无遗寳,竭海无遗珍,鬼神为之劳,天地为之贫。吾商则何罪,君子耻为邻。”[2]卷1商民心中的痛苦悲辛,有多少人真正理解同情呢!
忧国忧民的意识
范仲淹对“四民”境遇的了解,印象深刻,颇有感触,使他士人传统的忧国忧民意识油然而生。人们对他《岳阳楼记》中的名言“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,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”,“先天下之忧而忧,后天下之乐而乐”[2]卷7都很熟悉,这里不必多说。
这里需要稍加补充的是,他在其它文章中,还十多次提到过“忧国”“忧民”,主要有:“臣敢不夕愓三省,寅恭一心,进则尽忧国忧民之诚,退则处乐天乐道之分”,[2]卷17“同心忧国,足得商量”,[2]奏议上“但忧国家之患,而不暇顾其失体”,[2]奏议上“爱君忧国,道合志同”,[5]补编3“南阳风俗常苦耕,太守忧民敢不诚”,“冦盗之后不可更有搔扰,此忧民之故也”,[2]奏议上“来守是邦,忧国爱民此其职也”,[2]卷10“求民疾于一方,分国忧于千里”[2]卷17等等。都可概见其忧国忧民的忧患意识,确实扎根甚深,忧深虑远,决非偶然的一时冲动。当然,他的忧乐关天下,决不会停留在口头上,必然会有所行动的。
陶甄四民的责任心
范仲淹既然发现“四民”境遇存在的问题,产生出强烈的忧患意识,便责无旁贷地认为自己作为“四民”中的一员,应当担当起改变现状的责任。他在《上张右丞书》中说:“某何人也,可预陶甄(意为“治理”)之末,其大幸者生四民中,识书学文,为衣冠礼乐之士,研精覃思,粗闻圣人之道,知忠孝可以奉上,仁义可以施下,功名可存于不朽,文章可贻于无穷,莫不感激而兴,慨然有益天下之心,垂千古之志。”[2]卷8希望自己能作出一番有益天下、名垂青史的事业来。
在《上资政晏侍郎书》又说:“某天不赋智,昧于几微,而但信圣人之书,师古人之行,上诚于君,下诚于民,韩愈自谓有忧天下之心,由是时政得失,或尝言之,岂所谓不知量也。盖闻昔者圣人求天下之言,以共理天下。”[2]卷8正是这种执着的“忧天下”的责任心,促使他一定要为治理四民贡献自己的力量。
民为邦本的指导思想
范仲淹意欲陶甄四民,准备用什么思想作指导呢?在上面的引文中说得很清楚是“圣人之道”,也就是忠孝仁义的儒家之道。儒家治国的传统思想是“民惟邦本,本固邦宁。”[1]卷2自幼接受儒家经书熏陶的范仲淹自然是十分熟悉的,在他的《文集》中直接提到“邦本”的文字,就有9次之多。主要有:“民惟邦本,不可侵扰”,[2]奏议下“仁及天下,邦本不揺”,[2]卷9“天下无恩,则邦本不固”,“致君之功,正在乎固邦”,“固邦本者,在乎举县令”,“厚民力,固邦本之道也”,“作乱者不能革天下之心,是邦本之固也”,“吊民者有以革天下之心,是邦本之不固也”。 [2]卷8可见用民本思想来治国,是范仲淹早已成竹在胸,无需多加考虑的选择。
为何选择民本思想?
选择民本思想治国,除了范仲淹本人的学识条件以外,应该还有实际社会背景的需要,就是宋朝政府这时出现了不易解决的统治危机,老一套的统治方法已经难以稳定局势了。范仲淹说:“我国家革五代之乱,富有四海垂八十年,纲纪制度日削月侵,官壅于下,民困于外,夷狄骄盛,寇盗横炽,不可不更张以救之。”[2]奏议2简单说来就是,宋朝的建国是在五代军阀混战,民不聊生的环境下,由骄兵悍将的拥戴,“黄袍加身”而登上皇帝宝座,从而改朝换代的,好不容易采取“杯酒释兵权”[6]卷1的赎买政策稳定了局势,再用“不抑兼并”、[7]卷1“与士大夫治天下”[8]卷221的办法来巩固统治。为了讨好贵族官僚,照顾高级将领的财政需要,执行“恩逮于百官者惟恐其不足,财取于万民者不留其有余”[9]卷25的政策。对人民采取不顾死活的榨取,终于导致了“积贫积弱”的恶果。到范仲淹时,纲纪制度日益败坏,民族矛盾、阶级矛盾日趋激烈,冗官、冗兵和冗费加重了民众的负担,财政陷入困境,统治危机日益严重,再不改弦更张,就无法挽救了。
了解民间的疾苦
改弦更张的办法,不是凭空想象就能制订出来的,必须从调查研究入手。体察民意,访贫问苦,从了解民间的疾苦开始。
范仲淹非常关注民情利病,提倡“询访父老,研求利病”的方法,对在这方面作出成绩的官员大加表扬。他的《文集》中有“利”字283个, “病”字59个。“利病”10见,主要有:政府官员必须“至则察民利病”,[2]卷14“悉利病”,[2]卷13“孜孜利病”,[2]卷14“因民之利”,[2]卷20“至于郡县利害”,[2]卷19“民间利病及于边机可行之事,恐有漏落”。[2]奏议上“铨选至重,利病多矣”。[2]卷13他称赞范雍“公好访问,善开纳,天下金谷之利病,灼然居目”,[2]卷13做出了好榜样。“利害”63见,主要有:“相度钱谷利害,求访民间疾苦”。[2]奏议下“利害不察,上下相蒙”。[2]卷8“穷其利害”。[2]卷11“攻有利害,守有安危”。[2]附录1“心究利害,目击胜负”。[5]补编1“每岁预下诸路,风吏民言农田利害”。[5]补编2“事有利害者,并从辅臣予夺”[2]奏议上等等。
范仲淹通过民间调查,确实了解到不少实际情况,自称:“至于稼穑之难,狱讼之情,政教之繁简,货殖之利病,虽不能辨,亦尝有闻焉”。[2]卷8“臣等于陜西縁边,颇究利害”。[2]奏议下“按边陲之利病,咸得闻于朝廷,救生民之困弊”。[2]卷9
对科率、和买的弊民更是特有感触:“兵兴以来,天下科率如牛皮筋角,弓弩材料,箭干枪干,胶鳔翎毛,漆蜡一切之物,皆出于民,谓之和买,多非土产之处,素已难得,旣称军须,动加刑宪,物价十倍,吏辱百端,输纳未前如负重罪,一年之中或至数四,官中虽给价直,岂能补其疮痍。”[2]奏议上
财政开支愈来愈多,民众不堪重负。“国用无度,则民力巳竭矣,天下无恩,则邦本不固矣。”[2]卷8
政治腐败,官员尸位蛊禄,行政不作为,效率极低。他发现不少地方官员不关心民事,把主要精力花到了送往迎来上。“观今之郡长,鲜克尽心,有尚迎送之劳,有贪燕射之逸,或急急于富贵之援,或孜孜于子孙之计,志不在政功焉。”[2]卷8十分感叹,“为郡良优优,乏才止循循,恬愉弗扰外,何以慰远民”。[2]卷2他们占据官位,不干正事,“官实素飡,民则菜色,有恤鳏寡则指为近名,有抑权豪则目为掇祸,苟且之弊积习成风。”[2]卷8政风败坏,不仅不能为民除害,而且自己本身就成了民众的祸害,“近年诸处郡长以赃致罪者数人,皆贯盈之夫,乆为民患”。朝廷有时发现也加以惩处,但只是少数个别,“如此之类,至终不败者,岂止数人而巳乎”,[2]卷8大多数仍然逍遥法外,民众很不满意。
政在顺民心
如何消除民众对政府的不满,有什么办法加以解决呢?封建社会的最高权威是皇帝,是制订国家政策的最高决策人。范仲淹写了不少文章劝说皇帝,阐明“政在顺民心”[2]别1的道理。一篇题目是《用天下心为心赋》,[2]卷20说“人主当用天下心”。主要内容摘录如下:“至明在上,无远弗宾。得天下为心之要,示圣王克已之仁。政必顺民,荡荡洽大同之化;礼皆从俗,熙熙无不获之人。当其治国牧民,以为肆予一人之意,则国必颠危。伸尔万邦之怀,则人将鼓舞。于是审民之好恶,察政之否臧,有疾苦必为之去,有灾害必为之防。苟诚意从乎亿姓,则风化行乎八荒。夫如是则爱将众同,乐与人共 。徳泽浃于民庻,仁声播于雅颂。通天下之志,靡靡而风从,尽万物之情,忻忻而日用。尧舜则舍已从人,同底于道;桀纣则以人从欲,自絶于天。不以已欲为欲,而以众心为心。达彼群情,侔天地之化育;洞夫民隐,配日月之照临。视以四目,而明乎中外;听以四聪,而达乎远迩。噫!何以致圣功之然哉,从民心而已矣。”
另一篇题目是《政在顺民心赋》,[2]别1说“明主施政,能顺民欲”。主要的内容摘要如下:“阐邦政而攸叙,顺民心而和平,振穷恤贫必俯从于众望,发号施令实允叶于群情。逆其民而理者,虽令不从;顺于民而化焉,其德乃普。是以䆒其所病,察其所宜。彼患困穷,我则跻之于富庶;彼忧苛虐,我则抚之以仁慈。政者为民而设,民者惟政是平,违之则事悖,顺之则教兴,在上者弗私其欲,居下者孰敢不遵。务材训农,皆因民之所利,布德行惠,常舍己以从人。稽古省方,顺时察俗。上克承于天道,下弗违于民欲。”
不仅皇帝要“顺民心”,还有各级政府官员以及社会上有地位的人士,都应该体察民情、关注民声。“使缙绅之人皆危其言行,则致君于无过,致民于无怨,政教不坠,祸患不起”,就能够“太平之下,浩然无忧”[2]卷8了。
反映民情的“上书”
范仲淹出于忧国忧民的责任感,多次《上书》,及时把民间的真实情况,反映给皇帝和执政大臣。
早在乾兴元年(1022),他还在作“监泰州西溪镇盐仓”的小官时,就《上张右丞书》,[2]卷8把他所了解到的“穷荒絶岛人不堪其忧”的情况,向时任枢密副使的张知白反映。
天圣三年(1025)作大理寺丞时,有“上书言事”的权利,便作《奏上时务书》:“伏惟皇太后陛下、皇帝陛下日崇圣徳,以永服天下之心。若夫敦好生之志,推不忍之心,薄于刑典,厚于恻隠,在物祝网,于民泣辜,常戒百官勿为苛酷,示天下之慈也”。[2]卷7
天圣五年(1027)他虽丁母忧居家,仍以“民忧”为重,写作《上执政书》,[2]卷8“冒哀上书言国家事,不以一心之戚,而忘天下之忧,庶乎四海生灵长见太平”。
天圣八年(1030)在《上资政晏侍郎书》[2]卷8中说:“今天下民庶而未富,士薄而未教,礼有所未格,乐有所未谐,多士之源有所未澄,百司之纲有所未振,兵轻而有所未练,边虚而有所未计,赏罚或有所未一,恩信或有所未充”。
天圣八年(1030)在《上时相议制举书》[2]卷9中,反映当时科举考试选拔人才方面的问题很多,“文章以薄,则为君子之忧。风俗其坏,则为来者之资。今朝廷思救其弊,兴复制科。不独振举滞淹,询访得失,有以劝天下之学,育天下之才,是将复小为大,抑薄归厚之时也”。请求务必抓紧时机,予以改革。
关注民生的改革纲领
范仲淹《上执政书》[2]卷8中有一段话,“窃谓相府报国致君之功,正在乎固邦本、厚民力、重名器、备戎狄、杜奸雄、明国听也。”共有六个方面,可以视为他针对当时政局存在的问题,提出进行全面改革的纲领。
接着,他又细致地分项说明:
固邦本者,在乎举县令、择郡守、以救民之弊也。
厚民力者,在乎复游散,去冗僣,以阜时之财也。
重名器者,在乎愼选举、敦教育,使代不乏材也。
备戎狄者,在乎育将材,实边郡,使夷不乱华也。
杜奸雄者,在乎朝廷无过,生灵无怨,以绝乱之阶也。
明国听者,在乎保直臣、斥佞人,以致君于有道也。
话说得十分清楚,其目的在于:救民弊、丰民财、育人才、固国防、防变乱、纳民听。无一项不是与民众的利益有关,读来令人十分感动。
兴利除弊的具体措施
真正适应民众需要的改革纲领,不能只说空话,必须针对存在的问题进行分析,要以“邦国之利”[2]卷11为标准全盘考虑。要“通天下之利”,[2]卷13不能只看到个人眼前的私利,要更多地关怀弱势群体“穷民”的利益。“盖欲苏息穷民,且非利己也”。[2]卷19要用无私的胸怀,长远的角度,来“研求利病”。[2]卷8拟定出切实可行的、“救生民之困弊”[2]卷9的具体办法,才能真正达到“苏息穷民”的目的。
为了达到这一目的,最重要的是根据民众的意愿办,针对不同的需要办,“夫利者何也,道之用者也,于天为膏雨,于地为百川,于人为兼济,于国为惠民为日中市,于家为丰财为富其邻”。[2]卷6要全方位、多角度地看问题,采取多种措施来体现政府的:
“爱民”(8见),如:“各务爱民求理,不为苛政,足以息生民之怨叛”,[2]奏议上“智识通敏,可干财赋,复能爱民,不为侵刻”,[2]奏议下“爱民则因其根本,为体则厚其养育”,[2]别2“圣人爱民恤士”。[2]别4
“惠民”(3见)如:“劝天下者莫大乎推恩而敷惠”。[2]卷5
“养民”(10见)如:“德惟善政,政在养民”,[2]奏议上“天地养万物,故其道不穷,圣人养万民,故其位不倾”。[2]卷9
“保民”(2见)如:“保民由乎信”。[2]卷6
以及“抚民”、[2]卷5“恤民”[2]卷14等等精神。
当然,为民众办事,真正做到兴利除弊,不仅要有美好的愿望,而且要注意实际的效果。要讲求“功利”(2见),“恐功利不至,为朝廷之忧”。[2]卷9不能走过场应付差事,马马虎虎,敷衍了事,有头无尾,把好事办成了坏事。“忝为辅臣,知利害不能执守,则国家之惠必不能行,生民之弊亦不能去”。[2]卷19
落实民本思想,需要兴利除弊的事情很多,千头万绪,从何做起呢?范仲淹认为“固邦本者,在乎举县令、择郡守、以救民之弊也”。[2]卷8人们常说:政策确定以后,干部就是决定的因素。在封建社会,郡守县令是承上启下、直接亲民的政府官员,要执行“厚民力,固邦本”的政策,离开他们是“莫之行焉”。 [2]卷8因为“抚民人,宣风化,均徭役,平赋敛”,[2]卷5是他们的职责。如果他们能够尽职尽责,能够反映民间的真实,工作并不困难,“当官一无术,易易复循循,长使下情达,穷民奚不伸”。[2]卷2“但得葵心长向日,何妨驽足未离尘,岂辞云水三千里,犹济疮痍十万民”。[2]卷4一定能得到民众的欢迎。范仲淹写了一首《清风谣》:“清风何处来,先此高髙台,熈如揖庄老,语人逍遥道,朱弦鼓其薫,可以解吾民”。[2]卷1表达了自己对地方官员的期望。如果他们“惟孜孜于生民,将富庶之可期,每布政于畎畆,不饰名于路歧”。[2]卷10尽力把尚未开垦的闲田开发出来,“京畿三辅五百里内,民田多隙,农功未广,旣巳开导沟洫,使民以时,导达沟渎,保其稼穑,俾百姓不饥”。[2]卷9一定会收到很好的效果。
如果政府官员的素质不高,不能恪尽职责,必将带来严重的后果,“民利不作,民害不去,鳏寡不恤,游墯不禁,播蓻不增,孝悌不劝,以一邑观之则四方县政如此者,十有七八焉,而望王道之兴,不亦难乎,如之何使斯人之徒为民父母,以困穷其天下。”[2]卷8这样的人是不能让他们当官的。
范仲淹认为“善政之要,惟在养民,养民之政,必先务农,农政既修,则衣食足”。[2]奏议上因此首先要抓好农业生产。朝廷应该“每岁预下诸路,风吏民言农田利害,堤堰渠塘,州县选官治之,定劝课之法,以兴农利”。[5]补编2要“顺其时,与物咸冝,适其变使民不倦”。[2]卷1按照农作物的特性,因时因地,合乎时宜,使农民乐于接受,发挥其努力生产的积极性。就能收到丰收的效果,受到农民的欢迎。“常愿帝力及南畒,尽使风俗如东邹,谁言吾子青春者,意在生民先发讴”。[2]卷2要受到农民的欢迎并不困难,农民的感情是非常朴实真诚的,“春耕秋获,笑歌满野,民多富实,徃徃重门击柝,拟于公府”。[2]卷11
水利,是农业生产的命脉,范仲淹所到之处都颇加重视。1022年,他担任“监泰州西溪盐仓”小官时,发现“郡有古堰,亘百有五十里,厥废旷久,秋涛为患”。意欲修复,有人反对说“将有蓄潦之忧”。公曰:“涛之患岁十而九,潦之灾岁十而一。护九而亡一,不亦可乎”。[2]卷11权衡利弊,以修复为好。修成后果然民受其利,号“范公堤”。1034年,公守苏州,发现“姑苏四郊畧平,窊而为湖者十之二三。西南之泽尤大,谓之太湖。积雨之时,湖溢而江壅,横没诸邑。河渠至多,堙塞已久,莫能分其势”。[10]卷上于是组织力量疏通五河,排除积水,使苏州成为沃野千里的粮仓。1041年,公知庆州,发现“郡以处高,艰于井饮,旧矣。公至乃以地势迹之,命匠氏直城之西北,凿及甘泉,凢百余井,人无一金之费,日用以足”。[2]附录2此外,王丝任台州军事判官时,发现“州城据山,病其少井,请陶土为筒,导入于城,复五里一穴,以济行路之渇,于今人頼之”。 [2]卷14(实为简易的自来水),受到范仲淹的称赞。种世衡在泾阳,发现“邑有三白渠,比年浚疏,用数邑力,主者非其才,而劳逸弗等,功利日削,君使勤堕齐其力故功倍,贫富均其流故利广”,[2]卷13也受到他的表彰。他参观晋祠时,对其水利设施颇感兴趣,写了一首《晋祠泉》诗:“神哉叔虞庙,观者增恭虔,锦鳞无敢钓,长生同水仙,千家漑禾稻,满目江乡田,我来动所思,致主愧前贤,大道果能行,时雨宜不愆,皆如晋祠下,生民无旱年”。[2]卷2这个“晋祠泉”,既能养鱼,又能养花,更可溉稻灌田,当然不是天赐之福,必然经过全面规划,大力兴修,立有严格的规章制度进行管理,才能收到那样良好的效果。范仲淹以之为榜样,对兴修水利发展农业生产更加重视了。
减轻农民负担,是落实民本思想重要措施,范仲淹认为“下者上之本,本固则邦宁,今务于取下,乃伤其本矣,危之道也”,[2]卷5不能让农民的负担太重了。根据当时“贫弱之民,困于赋敛,岁伐桑枣鬻而为薪,劝课之方有名无实”的情况看,已经出现严重的后果,“故粟帛常贵,府库日虚,此而不谋将何以济?”[2]奏议上如果再不减轻农民的负担,就没有办法渡过难关了。
节省官府的费用,是减轻农民负担的有效措施,范仲淹在一首诗中说:“思阜财于吾民,惧四维之有艰,尚疮痍而百辛,故圣人之宝俭,弗下剥而上侈,思寡费而薄索民”。[2]卷1在这方面位居最高统治地位的帝王,要特别注意自己的影响。他在《帝王好尚论》[2]卷5中说:“老子曰:我无为而民自化,我好静而民自正,我无欲而民自富,我无事而民自朴。此则述古之风,以警多事之时也。三代以还,异于太古,王天下者,身先教化,使民从善。故礼曰:人君谨其所好恶,君好之,则民从之。孔子曰: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恭,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,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,由此言之,圣帝明王岂得无好,在其正而巳”。要给百姓做个好的榜样,要提倡节俭,不要奢侈,浪费人民的血汗。例如:大修寺院宫观,就没有什么好处,“土木之兴,久为大蠧”。“土木之妖,宜其悉罢”。因此多次上书:“不兴土木,示天下之俭也。唯圣人能之”。[2]卷7“侈土木,破民产,非所以顺人心合天意也。宜罢修寺观,减常岁市木之数,以蠲除积负”。[5]补编2
赈救灾荒,是政府官员应当经常留意的大事。要“抚之育之,以简以爱,优优其政,洽于民心”。[2]卷6他请求皇帝下“诏天下州县长吏,访问民间孤独不能存活者,特行赈䘏”。[2]奏议上有一年,大蝗旱,江淮京东滋甚。公请遣使循行,未引起重视,便利用奏事的机会说:“宫掖中半日不食,当何如?今数路艰食,安可置之不理?”[8]卷112仁宗为之恻然,乃命其安抚江淮,所至开仓赈之,且禁民淫祀,奏蠲庐、舒、江东等地苛捐杂税甚多。后又“奏乞救济陜西饥民”。[2]奏议上还对“捍其大灾,蠲其积负,期月之内,民有复诸业、射诸田者”,做出成绩的官员,加以表彰。[2]卷6特别值得提出的是,他还发明了“以工代赈”的方法。史称:“皇祐间,吴中大饥,范仲淹领浙西,乃纵民竞渡,与僚佐日出燕湖上,谕诸守者以荒岁价亷,可大兴土木,于是诸寺工作鼎新”。不仅如此,“又新仓厫吏舎,日役千夫”。引起了某些人的反对,“监司劾奏:杭州不䘏荒政,游宴兴作,伤财劳民”。范公不得不“条奏”说明:“所以如此,正欲废有余之财,以惠贫者,使工技佣力之人,皆得仰食于公私,不至转徙填壑,荒政之施,莫此为大。”果然,效果不错,“是岁惟杭饥而不害”。这个办法到王安石变法时,得到了肯定加以推广,“ 熈宁六年诏:自今灾伤,用司农常法赈救不足者,并预且当修农田水利工役募夫数,及其直上闻,乃发常平钱斛募饥民兴修”。[11]卷248再次证明范公的办法不仅正确,而且具有创新的重要意义。
民安其业
范仲淹民本思想追求的一个重要目标,是民能安其业。他认为当时社会不安,人心浮动的根本原因,主要是人们被眼前物质利益所驱动,不安其业,不安心本职工作,出现了大量“浮民”。范仲淹说:“古者四民,秦汉之下兵及缁黄共六民矣。今又六民之中,浮其业者不可胜纪,此天下之大蠹也”。“士有不稽古而禄,农有不竭力而饥,工多竒器以败度,商多竒货以乱禁,兵多冗而不急,缁黄荡而不制,此则六民之浮,不可胜纪”。[2]卷8不安心各自的生产,就成了吃闲饭不干活的闲人,就是社会的蠧虫,社会当然就无法安定了。
解决问题的办法,就是让“浮民”就业。如何就业呢?范仲淹所想到的是“诏书丁宁,复游散之流,抑工商之侈,去士卒之冗,劝稼穑之勤,以《周礼·司徒》之法约而行之,使播者蓻者以时以度,勤者惰者有劝有戒,然后致天下富之寿之。彼不我富不我寿者,岂能革之哉!此则厚民力、固邦本之道也”。[2]卷8政府尽到了心意,如果还不能革出他们的老毛病,“我富我寿”起来,就无可救药了。特别值得提出的是:范仲淹还认为:
农民,要让其有田可耕,可以把“公田”分给农民。“兵者凶器,食惟民天,岀剑㦸而铸矣,为稼穑之用焉,我武不施,当四海和平之后,公田尽辟,启兆民富庻之先”。[2]别集2但要保护私有田产的所有权,“㓂乱之余,民多散亡,未复厥居,上言者请募人占田,可倍其租,朝廷从之,于是有力者得并其田。公曰夺民世产以资富人,复将召其怨辞,岂朝廷之意耶,乃尽取其田,以归于民”。[2]卷11不能让富人钻法律的空子“占田”,夺了农民的“世产”。
商民,作为四民之一,千里转货,互通有无,日常生活不可缺少。可是秦汉以来的统治者长期执行抑商政策,对他们多方压制。范仲淹对他们的处境深表同情,“吾商则何罪,君子耻为邻,琴瑟愿更张,使我歌良辰”。[2]卷1认为“商旅不通,财用自困”,[2]奏议上必须改弦更张,改变政策,提高其地位,不再用传统的歧视抑商政策对待他们。范仲淹针对当时的“官贩”、“科率”等政策,进行了严厉地批评:“天下盐茶,出于山海,是天地之利,以养万民。自古以来,官禁其源,人多犯法。今又绝商旅之路,官自行贩,困于运置”,影响很不好。应该“大变商法,以行山海之货”。“使天下之财,通济无滞”。他认为“科率”是对商民的“抑勒”,应该加以改革。请求“别置一司,专管天下科率,将二税沿纳钱并场务课利,依市价取人户情愿折纳,不得抑勒”。政府不能与民争利,因此“请诏天下,尽使行商,以去苛刻之刑,以息运置之劳,以取长久之利”。[2]奏议上不仅内地要对商人宽刑松绑,甚至边境地区,也应“听民得互市,互通有无”。可以“募人入粟塞下,给以池盐,商嗜其息,而农得以休”。不顾保守派的反对和阻挠,坚持“请通盐商如前,使人入粟塞下,则农不夺时,商不易业,外不为虏利。苟能寛民力,沮虏计”,[2]卷11一举多得,何乐而不为呢?
士,居四民之首,是将要从仕当官的知识分子,对他们的培养,除有较高的文化水平、道德规范以外,还要有一定的经济条件加以保证。可是,当时的士风很不正,究其原因可能是“士人家鲜不穷窘,男不得婚,女不得嫁,丧不得葬者,比比有之”,于是“复于守选待阙之日,衣食不足,贷债以茍朝夕”,以致“到官之后必来见逼,至有冒法受赃赊举度日,或不耻贾贩,与民争利,既为负罪之人,不守名节,吏有奸赃而不敢发,民有豪猾而不敢制,奸吏豪民得以侵暴”,“于是贫弱百姓,理不得直,寃不得诉,徭役不均,刑罚不正,比屋受弊,无可奈何。”[2]奏议上那么,如何解决呢?范仲淹提出应该“养士”,给予必要的经济条件,“天生蒸民各食其力,惟士以有德可以安君,可以庇民,于是圣人率民以养士,傥某无功而食,则为天之螟,为民之螣,使鬼神有知,则为身之殃”。[2]卷8用现代语言来说,可能就是“高薪养廉”吧,如果他们仍然“无功而食”,不能好好给人民办事,就“为身之殃”,只好用刑法处置了。
民的愿望
官府清廉,政刑宽平,四民乐业,衣食无忧,是平民百姓最大的愿望。
范仲淹说:“政者为民而设,民者惟政是平”。[2]别集3因此,分职求理,当任贤者。“尧舜以徳,则人爱君如父母”。[2]卷7地方官应该象“民之父母”一样,他引用《诗经》的“乐只君子,民之父母,乐只君子,德音不巳”说:“谓利及生民,则树无穷之名焉”,[2]卷11只要给老百姓做了有利的事情,就树立了无穷之名,就会得到百姓的爱戴和拥护。政府对地方官的选择要特别留意,要“别选洁己爱民,显有善政,得百姓心,如倚父母者,各具有的实事状举”。[2]奏议上
全国各地经济发展水平虽然不一样,但正如范仲淹所说“风物皆堪喜,民灵独可哀,稀逢贤太守,多是谪官来”。[2]卷3资源各有所长,人民都很可爱。只有先进后进之别,没有天堂地狱之分。越是后进的地方,派去的更应是“贤太守”,不应是被惩罚的“谪官”。如果真是象范仲淹那样被排挤出朝的“谪官”,到了后进的地方当然也不会闹什么情绪,而一定会根据当地人民的愿望,把那个地方治理好。为了保证地方官员必要的水平,应该坚持选官的原则,反对“特权”,如果使不够条件的“荫序之人塞于仕路,曾未稽古过重,使以司民,国家患之”,[2]卷8就会使人民失望,带来不良的后果。
当时,不少地方刑法过严过重,“五代以来诸侯暴酷,视民如芥,生杀由之”。[2]卷8地方官不深入了解案情,动辄“杀人偿命”,十分残暴,不肯“宽刑”。知相州的李公发现:“系囚十四人,盗瓜伤其主,吏以极法论”。公曰:“饿夫何至此,皆贷死以闻”,朝廷阅其奏,即日下密诏,“民有岁凶为盗,长吏得屈法以全之”。[2]卷11受到范仲淹的赞赏。
范仲淹在一首诗中说:“但愿天下乐,一若樽前身。长戴尧舜主,尽作羲黄民。耕田与凿井,熙熙千万春”。[2]卷2“子房帷幄方无事,李牧耕桑合有秋。民得袴襦兵得帅,御戎何必问严尤”。[2]卷3形象生动地表达了他以民为本、忧国忧民、发展生产、国富民强、官民同乐的愿望与心情。
庆历新政的性质
“庆历新政”的政治思想,大致都展示在范仲淹《再进前所陈十事》[2]奏议上中,其性质如何?原文摘要如下:
“一曰明黜陟:将以约滥进,责实效 ,使天下政事无不举也。二曰抑侥幸:将以革滥赏,省冗官也。三曰精贡举:将以正教化之本,育卿士之材也。四曰择官长:将以正纲纪,去疾苦,救生民也。五曰均公田:旣使丰足,以责廉节,百姓受赐也。六曰厚农桑:将以救水旱,丰稼穑,强国力也。七曰修武备:为四方无事,以宁邦国也。八曰减徭役:庶寛民力也。九曰覃恩信:放先朝欠负,以感天下之心也。十曰重命令:为重其法以行天子之命也。”
除一、十两条属于行政管理方面的改革外,其它八条全都直接与“民”有关。不难得出结论:“庆历新政”的指导思想是“以民为本”的思想。
最后需要说明的是,本文既然是研究范仲淹的思想,因此几乎全都使用范公本人《文集》中的材料,也就说是“内证”法。为不失其本意,引用原文太多,且又十分琐碎,也许给读者带来不快,只好请求原谅了。
参考文献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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